李道宗被人引着进到待客花厅,落座,有人奉上茶饮。
他打量了一番,在西北待的久了,长安的风物总让他感觉过于奢华,礼仪也很繁琐,倒是人们都和气一些,没有西北的人们那么粗粝彪悍。
很难想象长安才换了主人一年多些,这里并没有多少经历战乱的痕迹,他听很多人说起当日的情景,从他们的诉说中能感觉到些惶恐,可也只是惶恐罢了,并没有多少生死攸关的样子。
于是他便很快明白一年前的那场战事,抵抗甚为轻微,不管是卫府将军们,还是城中的官员贵族,几乎都是不战而降,与他没什么两样。
在仆人们的注视下,他站起身在花厅中溜达了一圈。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平阳公主府,李秀宁是他的堂姐,以前并无多少往来,今日前来拜访,也不过是因为这位堂姐在陇西李氏一族中的地位越来越显,已有举足轻重之势。
若非是个女子,顺势接掌李氏阀主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了,要是个男人也不会如此。
李道宗嘲弄的想着……
花厅中的布置颇为精致,好像并未有改变的痕迹,只是府门前的匾额一直空着,让人颇多感慨。
墙上未挂弓刀之类的东西,几幅书画皆出自名家之手,李道宗装作懂行的浏览了一下,除了有那么两个落款的名字有些耳熟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家破落的早,和亲族们也很疏远,没学过这些东西,少年时都朝弓马使劲了,等到入仕之后,更没那么多的闲情雅致,只醉心功业,对其他的都不很感兴趣。
对于此间的主人,也就是他的堂姐,他自然很是佩服,能在没多少助力的情形之下,拉起娘子军,围攻长安城的女人,想不佩服都不成啊。
尤其是如今李氏族中如此艰难之际,还能不计毁誉稳住局面,实在难能可贵,想到这些,李道宗不由再次惭愧了一下,因为他和李氏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差不多,都要觍颜来此拜见一番。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李道宗稍整衣袍,往门口处看去,片刻之后,堂姐李秀宁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他立即躬身下去,向堂姐请安问好。
李秀宁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摆手笑道:“几年不见,阿弟可是愈发英武了。”
品味了一下这话里的意味,李道宗道:“还是长安的水土养人,阿姐容颜依旧,和当年可没什么两样。”
李秀宁失笑,“阿弟倒会讨人欢心,来,坐下说话吧。”
两人坐定,李秀宁道:“你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吧?怎的才想起来到我这里走动?”
李道宗终于有了些不安,感觉堂姐太过凌厉,让他有点招架不住,遂叹息一声道:“唉,我在外多年,眼见支撑不住这才献了灵州并自请回京,苟全性命之下,哪还有脸来见阿姐?”…
李秀宁笑笑,细长的眸子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这位堂弟。
陇西李氏到了如今真可谓是大浪淘沙,别看从前给人人多势众,显达者多的感觉,可一旦落魄,能支撑门户的真心没几个,庸碌之人太多,各个狼狈的很,感情都是借着主枝的光,耀武扬威来着。
李道宗家里和李氏主枝已经隔有四代,可同样都出自上柱国李虎一脉,与其他陇西李氏分支相比,血缘之上并不算远。
只是他的父亲亡殁太早,他们这一支也就败落了下来,沦为了李氏末支,不过到底和李大亮不一样,到他随征薛仁杲,渐渐崭露头角,随即便调任灵州总管,担起了防御梁师都的重任。
当然了,灵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于战乱时节的关西来说也并不算重要,毕竟当时李渊已经放弃了包括朔方,榆林等要地。
那时候无论太子,秦王李世民还是齐王李元吉都在争抢着西北大军的兵权,可没谁说要去灵州建功立业。
可李道宗不但在灵州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把勾结了突厥,得到许多援助的梁师都挤压的苦不堪言。
对于陇西李氏而言,李道宗俨然就是个意外之喜,于今日来看,同样如此,不然的话,李秀宁也不会如此郑重待之。
说话时略显咄咄逼人,却也有开诚布公之势。
李道宗的解释则不尽不实……李秀宁和这个堂弟只见过几次,并无深交,也不知其人性情如何,试探了一下,便也不再深究。
“阿弟不用自责,更不用解释什么,覆巢之下狼狈的人多了,可显不出你来……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见过皇帝了吧?”
李道宗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堂姐的脸色,才道:“见了一面……看上去是位有为的君王,好像……也并无为难我李氏的意思……我回京时日还短,也不知想的对不对。”
李秀宁笑笑,“不用担心,新君手段了得,确无穷追不舍之意……可有官职赐下?”
“前些时吏部调令到了,转任鸿胪寺卿……俺听说之前是唐俭,后来他去了兵部,这才空缺了下来。”
李秀宁明显的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