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书台鉴……”
“君兄谢从礼曾于秦州卫王府任上,与吾交厚,今闻谢尚书贵在兵部,特此投书一封,以叙交谊,多有冒昧,还请尚书见谅。”
只看了个开头,谢统师就不由一笑,什么故交,连辈分都弄错了的人,也敢称故交二字?
说起来谢氏也是如今大姓之一,他们大多承认主支为河南会稽谢氏,和王,裴,郑,孔等源远流长的古姓差不多,都是有根可寻的古老家族。
这是个极为庞大的群体,从秦汉到如今,谢氏子弟为官者如过江之卿,无法胜数,像谢统师一支,就尊东晋名臣谢安为宗祖,表明自己是有着出处的谢氏人家。
实际上呢,晋末战乱以来,谢氏南渡,子弟流落于外的不在少数,很多姓谢的后来都已没了族谱,于是随便给自己找个名人来拜祭而已。
而谢统师一脉流落蜀,和当地南蛮,土人融合在了一起,很难说他们是谢氏哪家的支系族人留下的血脉。
再加上鲜卑势大,一度曾令汉人改姓,直到隋帝时期,才又恢复汉姓,弄的天下间姓氏比较混乱,所以除非你能被记入史册,不然的话谁也不会去追究这笔糊涂账。
这么一说其实就明白了,和晋阳王氏等家族相似,天下谢氏是一家,分支遍布天下,却都共尊河南会稽为祖地,占据会稽的会稽山阴谢氏就是谢氏的主支。
得了高官的谢氏子弟,不管你出身哪个支系,差不多都要回去山阴,拜一下山门,以求得山阴主支的认可。
好处显而易见,只要你“认祖归宗”了,那么青史留名的可能性便能倍增,还可以得到其他谢氏子弟的认可和帮助,和诸侯们举起大义名号的作用其实类似。
说起来,这个家族人多势众,本应是名扬天下,诸人皆知才对,可事实上则是,他们属于正经的汉姓,秦汉遗族,在晋末战乱,多以汉家自居,祖地又在河南这种天下腹心的位置,所以非常惹人忌惮。
于是从谢氏子弟得官者,许多都不得善终,所以名声上反而比不如他们的王郑等逊色许多。
当然,这只是北方的情形,如果你去到江南地带,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名门望族,衣冠族类等称呼加在他们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谢氏在长安即便无法进入到顶级门阀的行列之,却必能占据一席之地,是正经的豪族大姓之一。
而谢从礼确实是谢统师一支的族人,只是别看谢统师和谢从礼年纪相差不多,却要称呼谢从礼一声叔父。
不用问了,这封书信自然是范进的手笔,谢统师这一脉很好认,因为他们祖籍是汉,后来入长安,才算勉强找到了组织,又归入到了谢氏主流群体当。
换句话说,他们只能算是谢氏末支,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算是谢氏根系当很微小的一支根须。
至于范进和人家有没有交情,嗯,两人确实在一处为官,也曾一同在卫王府饮酒作乐,只是你一个没根脚的人,想要与名门子弟攀上交情,那简直太难了。
人家尊你一声范司马,那是给卫王杨集面子,你个科举官儿单拎出来,真不值得人家夹你一眼。
巨大的鸿沟在那会儿根本没法跨越,尤其是像这种古老的汉人家族,他们连鲜卑贵族都有所蔑视,就更不用说范进了。
这一点在谢统师身上就有所体现,他们为什么不愿给李轨效力,追根溯源,其实就是门第之见在作怪。
“这人笔迹倒还堪入眼……”
字当然不错,人家当年可是因科举而得官呢。
谢统师嗤笑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这表明他的脾气发完了,鼻青脸肿的儿子蔫溜溜的侍立在一旁,绷紧肉皮,随时等待迎接另一波暴风骤雨的到来。
陈陵的心放下了一半,时刻观察着谢统师的神色,他今天可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实际上,只看了几行,谢统师便已明白,这是汉王使者的手笔。
秦州为官的人在姑藏不是没有,可曾与他叔父谢从礼相交的……呵呵,在姑藏这么久,要是有这么一层关系,怎么会走不到他的面前?
而他作为兵部尚书,汉王李定安的使者来到姑藏,肯定逃不过他的耳目,那人在与安兴贵说话时,正是自称曾在秦州卫王府为官。
而汉王李定安的使者在这个时候投书过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想来,无非是眼见大事不妙,想要想方设法的保命而已,唯一值得关注的是,这人能为倒是不小,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门路,还能使人投书过来,很不简单啊。
别看谢统师长的不怎么样,才干也有所不足,可心思却很细呢。
即有预见,谢统师也没打算好好拜读,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片刻之后,谢统师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像不相信自己眼睛般,又重新翻了回去,这次就有细细品读的样子了。
堂安静了下来,许久许久,谢统师才又抬起头,眉头锁的和打不开一样,整个人的样子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