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坂城严格意义上来讲,才是李破起兵以来需要强攻而上的第一座坚城。
之前像晋阳,涿郡郡城都是当世的坚城大邑,可李破率兵攻之,皆是兵临城下,城池已在手,而像马邑,雁门,临汾,绛郡等,都在闻风而降之列。
只有之前介休一战,算是攻打了城池,可说起来,那也不算是真正的强攻,数万唐军聚于方寸之地,内里还矛盾重重,再加上唐军将领对形势的错误判断,都让介休一战无法归入强攻城池之列。
而蒲坂就完全不一样了,唐军以及蒲坂守军在城头之上严阵以待,内将领大多也是一心守城。
外面呢,在黄河对岸还有唐军大军驻守,并非孤立无援。
所以,李破在攻城之初便耐心的很。
先就想着将蒲坂的护城河仔细平整一番,如果是前两年,这肯定就是个拿人命添的活计,而且会很艰难,因为蒲坂的护城河在帝杨坚时修整过,和黄河延伸出来的水道相连,实际上,这是关西到晋地渠道的一部分。
所以蒲坂的护城河很宽,又是活水,你想硬生生将它填平了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呢。
所幸的是,如今李破麾下可并不缺少工程人才了。
何稠的两个弟子观测了一下天象,又观望了一番水情,带着人终于开工,天的时间,先是封住了黄河水道,然后在蒲坂城四周掘出了三条沟渠,挖了一些大坑,最终几声巨响过后,蒲坂的护城河水泊泊而出,在蒲坂四周形成了几个渠塘。
随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兵卒一拥而上,举着大大的木遮,背着土袋,很快便将已经干涸的护城河道填成了平地。
几天里,李破在一处小丘上整个观望了这个过程,算是对李靖兵书引用孙子兵法谋攻篇所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的说法有了更深一层的解读。
攻城战是领兵之人最无奈的战略战术选择,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在辽东城下他就见识过一次,这次在蒲坂城下又为他重新展示了一番。
所以说,原大城之陷落,都是内忧外患的具体表现,也必然有人为了百姓什么的开城投降,若是上下一心,共守城池的话,原那些坚城大邑几乎没有任何陷落的可能。
换句话说,再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成为依凭,最重要的还是人心,人心凝聚,荒野之外也能众志成城,人心离散,再高再厚的城墙也形同虚设。
飘扬的日月星辰旗下,李破扭头西望,觉着对岸的唐军太过安静了些,兵力也有点少,这是想诱惑他在没攻下蒲坂城便强自渡河吗?
李破晃着脑袋笑了笑,若真是那般,李二可小瞧了他李破呢。
当然,他也不忘腹诽了一下李渊,觉着李渊太过幸运,竟然那么轻松的就冲进了长安城。
你瞧瞧人家始毕,攻城攻的多辛苦,你再瞧瞧人家李密,也不知围着洛阳城转了多少圈儿呢,你那点儿人马去打长安,竟然没怎么费事儿就进去了,你说长安城的人得有多废物啊?
异日咱打到了长安城下,会不会也来个一鼓而入呢?
皇帝啊,一直以来离他都好像很遥远,可黄河就在眼前滔滔而过,过了黄河不用一日便能去到长安城下,在这样一个时刻,皇帝这个词儿在李破心里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并像恶魔的微笑一样散发出了无穷的诱惑。
看着小丘下面密密麻麻的大军营帐,瞅着那如林般飘扬在营地上空的各部战旗……澎湃有力的心跳声好像在提醒他,那个天下之主的位置并非遥不可及,其实早已轻轻摆放在了那里,也许只要他再加把劲儿,就能一屁股坐上去了呢。
他的目光重又落在远处的蒲坂城头,上面飘荡的唐军旗帜终于将他从臆想拉回了现实,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吧,分外务实的他很轻松的抛掉那些诱惑,一脚将魔鬼踢到了角落里。
施施然的一带马缰,笑谓身边众人道:“此战过后,基业初成,各人还需努力,咱们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你们说是不是?”
敲击胸甲的声音顿时连成一片,他身边的将领们都明白,攻城战就要开始了,作为总管一再提起的基业初成的最后一战,此战的重要性已在众将心无限拔高了起来。
随即李破便吩咐道:“传令各卫府将军今晚至军议事。”
确实,蒲坂的护城河已被填平,攻城器械也早已齐备,士气也不用担忧什么,那么剩下的就是最后一步攻城了。
李破对蒲坂城是势在必得,他不会留这样一块儿登陆的桥头堡给唐军,因为身后还有一些人等着他去收拾,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跟李唐连年交战纠缠,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虽然长安一直在散发着好闻的气味儿,很鲜美的样子。
可在黄河边儿上已经冷静下来的他,觉着此时并不是攻入关的最佳时机,就算真的像李渊一样幸运的得了长安城,他又会陷入怎样一个复杂的境地呢?
外间四处都是敌人,肯定会趁他立足未稳来攻打他,散处关西,蜀各处的唐军也一定会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