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守忠旳罪状,章越得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因为任守忠耳目众多,章越暗中查探,又担心被对方发现,故而一直秘密进行,时至今日才收罗了全部证据捏在手里。
如任守忠坐教坊使田敏公事,配岳州。因其养父任文庆陈,贿赂勾结御药江德明,又再授高品,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查证起来很困难。
章越是当初在秘阁值庐时听老吏偶然聊了一句,又暗中派人找到江德明侄儿探知此事。
至于迎仁宗木主时,礼院商议太后出入仪式,任守忠欲给曹太后用章献太后之例,当然曹太后最后没有听从。
此事是章越从太常礼院中从吕夏卿口里打探得。
至于任守忠于宫禁公取财货,以奉宸库金珠数万两献给高皇后,以及窥视天子寝宫,都是章越舍了大把钱财,从宫里打探而来的。
这是最要命的一点,因为曹太后还在,任守忠居然开奉宸库巴结高皇后。
虽说曹太后与向皇后亲如母女,如今又是婆婆的关系,但身在权力漩涡之中,亲母女也会有翻脸的时候。前几日曹太后派一个内侍对高滔滔说这般话。
“官家即位已久,今圣躬又痊平岂得左右无一侍御者耶。”
曹太后的意思就是你就不要一人独宠了,也给咱们皇帝多加几个嫔妃啊。
高滔滔听了怼了回去:“奏知娘娘新妇始得嫁十三团练耳即不曾嫁他官家。”
高滔滔专横不肯让官家纳嫔妃曹太后则想通过给官家纳嫔妃打破高滔滔独宠。反正这事曹太后与高皇后闹得很不愉快。
故而章越深知其他条罪状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要真正打动曹太后唯独是这一条……这条可是杀任守忠。
只要曹太后不点头,其他罪状再多也扳不倒任守忠。
故而章越觉得有十成把握后,如今一五一十地写下来交给了与任守忠有着深仇大恨的张茂则。
张茂则深得官家与曹太后信任,大内有一条规矩,内臣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但张茂则今年不过四十八岁。
当初仁宗皇帝降怒给曹太后时,卷入此事的赵宗实也是被吓得瑟瑟发抖是张茂则一人担下了所以罪名。
故而张茂则不到五十岁成为内侍省押班就是官家与曹太后报恩之举。
张茂则看完全部罪状后对章越道:“章学士好手段,日后咱家都要怕着你了。”
章越道:“起兵张都知若非任守忠要置我于死地又何必如此在下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张茂则道:“走到这一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咱家省得。其实你罗列这些任守忠的罪状我每一条都知道甚至我比你知晓得更多,但我却不告诉太后你可知为何?”
章越道:“还请都知示下。”
张茂则道:“咱们就是皇家奴仆不可替太后与官家拿主意,除非官家太后开金口向咱家询问,咱家从不在官家和太后面前说旁人一句不是。”
张茂则这话看似拒绝,但章越从中听出弦外之音。
“那若是官家太后询问都知呢?”
张茂则知章越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自是知无不言!”
章越点了点头道:“我本想自己来办此事但有都知这句话我才敢放手而为。”
张茂则欣然道:“章学士真谨慎咱家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章越从曹佾处回得府上,知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张茂则方才的话,就是授意自己上章弹劾任守忠如此他才能在官家与曹太后身边敲边鼓。
说来章越为官至今还未弹劾过人。
但如今第一次弹劾旁人,居然就是仁宗朝时大内第一号实权人物任守忠,他的心底还是十分忐忑不安。
任守忠之前曾掌握皇城司如今虽是失了势,但这汴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耳目。
万一自己弹劾任守忠的事走漏了风声,那么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
章越坐着马车回到了府上,一名下人立即上前服侍,眼光不住朝马车内外打量。章越知这下人名叫徐五,是刚刚签了契约买回来的,如今十七娘刚刚生下孩子,府里又从外面雇了几人。
这徐五办事很利索,服侍人也很是殷勤周到。
章越本来觉得他是初入府中想表现一番,但今日看来有几分可疑。
章越进了门对唐九道:“徐五这人你帮我盯着些。”
唐九点了点头。
章越回到书房酝酿了下写起弹劾任守忠的奏疏。
章越在奏疏里一共列出任守忠的十条大罪!
任守忠身为先帝亲信之内臣,荣禄已极,但从不以忠言正道,而是诙谐谄谀苟求悦媚,此罪一!
总领近侍,却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套,援引亲党,任情徇私,此罪二!
大肆受纳货赂,金帛珍玩溢于私家,在京师里大肆收购第宅产业,此罪三!
交结朋援,妄作威福。所爱者虽有大罪,掩盖不言所恶